关于做父亲 汪丁丁《教育的问题》读后感

2013 年 6 月 8 日3900

较之九十年前,家庭伦理中的父子关系已不是严重问题,现在的孩子大多成了家中的“小皇帝”,“君君臣臣, 父父子子”那一套至少在理念上已无人服膺,但如鲁迅指出的:“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则无论从外部环境改善或主观价值认知两方面看, 都还是个“革命尚未完成”的问题。

经济学家汪丁丁在《教育的问题》 (载于《读书》杂志2007年第11期) 一文中描述了当前教育的困境:“当整个社会被嵌入到一个以人与人之间的激烈竞争为最显著特征的市场之内的 时候,教育迅速地从旨在使每一个人的内在禀赋在一套核心价值观的指引下得到充分发展的过程蜕变为一个旨在赋予每一个人最适合于社会竞争的外在特征的过程。”这个句子有点长, 但意思并不难理解。很多人把教育问题简单地理解成学校、家长与孩子的问题,或者认为教育毕竟是“象牙塔”里 的事情(如有人说过“教育的腐败是最后的腐败”之类的话),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才是真理,离开社会大环境来谈教育难免会犯盲人摸象式的错误。教育的现实环境是“整个社会被嵌入到一个以人与人之间的激烈竞争为最显著特征的市场之内”,而这一社会演化进程是一种“无奈”,它包含了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必然意味,教育也被“拖入”其中而不可自拔。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其自然?若顺其自然,则所谓“教育的问题”实际不成其为问题了,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但事实往往并不遂人愿,因为事情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这里首先存在着一个事实描述:即当全社会以优胜劣汰的达尔文主义为主导价值观的时候,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要加入 这一残酷的生存竞赛,都要获取为社会所需的一技之长来作为他的安身之本,否则就会淘汰出局,与“成功”无缘。但一个人通过接受教育,学到一技之长的时候(比如填报志愿时选择 所谓“热门专业”),这是否会使他的内在禀赋得到充分发展呢?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宠儿,他肯定被仁慈的上帝预设了某种内在禀赋,只有他的内在禀赋在后天教育的激发下被完美发掘时,他的个人创造力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也只有当每个人都能体现他的个体价值的时 候,这个社会才是具有蓬勃活力的多元化社会。正是基于这样一种价值判断,我们才提出“教育以为人为本”,才肯定“有教无类”、“因材施 教”是需要传承的好的教育原则,我们才盛赞那发现“千里马”的“伯乐”,而非那只知挥鞭驱赶群马的鲁莽之徒!在这里,可以用更清晰的语言来概括我们的现行教育体制之弊端:以“应试教育”为基础的现行教育体制是对“教育以人为本”的否定,是对人性的摧残与人的内在禀赋的扼杀,因此,若如前所述顺其自然的话,这一教育体制将是为下一代挖掘坟墓!这不是危言耸听。

汪丁丁不无悲悯地为我们指出了一 条突围之路:“只有在社会创造力被基于每一个人的外在特征而不是内在禀 赋的市场竞争最终扼杀之前,由市场竞争所产生的物质生活的丰裕程度足以让每一个孩子有机会以美学态度审视自己的人生并坚持不让他们的孩子再忍受任何基于外在特征而不是内在禀赋的资源配置方式,只有在那一时期,人类才有可能走出自己的困境。 ”当经济学家说到“资源配置方式”的时候,他实际上是在说一个社会在本质上的运行方式。但汪丁丁指明的这条道路依然有一个致命的前提,那就是“由市场竞争所产生的物质生活的丰裕程度”,也就是说,只有当“物质极大地丰富”的时候,我们或我们的下一代才有可能“以美学态度审视自己的人生”,才有可能获得自由发展的机会。 这使我想起某次和一位朋友聊天得出的结论,那就是作为西方文明之源的古希腊文明实际建立在奴隶制度之上,是黑暗的奴隶制土壤上结出的善果。而事实上,只有当一个人衣食无忧的时候,他才有可能进行某种意义上的自由探索,他才会产生“对世界认知的全面激情”,正如古希腊的先贤们在创造人类首个黄金时代时所做的那样——“奴隶们耕种、烧饭、划船,而市民们则在地中海的阳光下陶醉于吟诗作赋,埋头于数学解析。所谓艺术便是这么一种玩艺。”(村上春树:《且听风吟》)

因此,说到此处,我对“我们现在怎 样做父亲”这个问题实际上心存矛盾, 为了下一代,我们可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选择。一种就像被称为“人才魔术师”的蔡笑晚在他的《我的事业是父亲》一书中建议的那样,在孩子三岁以前开始早期教育,五岁前早读,还要想尽办法让孩子进行跳级或读少年班,总之处心积虑,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孩子“参与高水平的智力竞争,并显示出高水平的竞争优势。”竞争!全是为了竞争!蔡先生还在书中大声疾 呼:“中国的父亲需要觉醒了!”只是我 担心以父亲为职业的蔡先生所说的觉 醒的结果是让天下的父亲与孩子们奋不顾身地往火炕里跳而非踏上投奔彼岸的幸福游轮!幸好还有清醒的父亲们将蔡先生的方式斥为“魔鬼”般的家教模式!至于另一种做父亲的方 式,或者可用“无为而治”四字方针来形容。既然在这个“温水煮青蛙”式的转型期社会里谁都难以跳离那一锅慢热的温水,那就让真正觉醒了的父亲们以一种非积极的方式来保持一点抗争的自尊吧。再引邓晓芒教授在《我的大学》(载于《书屋》杂志2007年第8 期)一文里的几句为此文作结吧——“……到我的女儿上小学的时候, 我已经逐渐感觉到这套体制对儿童天 性的摧残。我尽一切能力与这种可怕的力量相对抗。我拒绝班主任老师一再要求孩子上各种“培优班”的劝告,每到星期六和星期天就带孩子到屋后的珞珈山上去玩,拍蝴蝶、逮蜻蜓,上树抓蝉,掏洞找蟋蟀,这都是我小时候的拿手好戏……”

本文来源于岳阳楼社区,作者:且听风吟

原文标题: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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