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洪静

　　过年，婆婆办年货、做年夜饭，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儿女心疼她，要帮她，却被她拒绝了。其实，她是不放心，怕买不到称心实惠的年货，她最放心不下的是除夕夜的素馅饺子。

　　除夕，婆婆的脸从早到晚都挂着会心的笑，一双35半的小脚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砧板上传来咚咚咚的快乐奏鸣曲。

　　“除夕夜，素馅饺子祭祖，一年都会和和顺顺！”婆婆的祝福，从准备素馅的每一道工序开始，似乎这样才虔诚，家人的福寿更多。

　　那双苍老满是皱纹的手，从手心，手背，指缝，指甲，到每一处褶皱，都涂满了香皂，互相揉搓，香气四溢，清洗干净，用白毛巾擦干。

　　婆婆扎上蓝花围裙，摆上红木砧板，取出锃亮的菜刀，切下酸菜根，把酸菜一片片整齐地铺叠在一起，用刀破开厚实的酸菜帮，顶刀细细切，重重剁，咚咚咚，婆婆手起手落，汁液四溅，越剁越细。婆婆拾起匀称细密的酸菜馅，放进热气腾腾的水中，焯上一两分钟，用细齿笊篱捞起，放到白钢盆里，雪白的纱布包起酸菜馅，两只手一拧一攥，动作简单，婆婆却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心去做，她说菜馅要尽量干些，饺子才有味道，祖宗尝了才会高兴。婆婆说这话时，脸上透着尊敬与虔诚。

　　焯过的粉条，晶莹剔透，轻轻切上两刀，放进酸菜馅里。切点姜，剁成细末，辛辣清香的姜味溢满整个厨房。婆婆把金黄色的豆油倒入酸菜和粉条中，慢慢流淌，点点渗入，融为一体，加入花椒面，盐和味精，用一双红木筷子细细搅拌，手臂优美地画出一个个漂亮的圆圈。不久，婆婆的额头冒汗了，“妈，我来帮您”“别上手，歇着吧”，婆婆拒绝了我们的好意。她把祭祖当成极其重要的大事，丝毫不敢怠慢，若交给别人做，她是真不放心。

　　素馅在婆婆灵巧的手中，大功告成。婆婆用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期盼。和面，水合适，面才能不软不硬，恰到好处。面净，盆净，手也净了，这样细致的活计只有熟悉面食的婆婆才能做到。擀皮，要匀，要圆，小小的饺子皮，精致圆润，让人爱不释手。婆婆一手拿饺子皮，一手夹起素馅，轻轻捏住中间，两头再捏出漂亮的褶边，饺子肚圆鼓鼓的，端坐在那里，多像杨柳青年画里的胖娃娃。

婆婆小心翼翼地捞起素馅水饺，一勺三个盛到青花瓷碗中，双手郑重地端到祖宗的牌位前，双膝跪倒，嘴里喃喃祈祷，“保佑吉祥如意，国泰民安！”又磕了三个头。婆婆没文化，就是想通过祭祖，告诉我们做人不能忘本，要继承先人勤俭持家的传统。作为晚辈能享受婆婆的祈祷，真是人生莫大的幸福，素馅饺子里藏着一个幸福年。